第35章 潜龙出水是吉日 飞花絮雨遇高人-《运河奇侠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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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在这潜龙出水、万物复苏的时节,在这喜迎新人的礼乐声音中,郑婉君心中掀起了怒海狂潮。她痴痴默立片刻,娇娇怯怯地抬袖拭脸,摇摇颤颤抚捋额前发丝,意味深长地幽叹一声,似乎难分难舍闺中伴友,也似乎不胜料峭的春寒。林母扶了她一把,二人走进院子去了。

    林天鸿在远处的树后闪出,一阵感叹,难以分说是喜是忧。

    ······

    一场春雨一场暖,春风陆续送来了几场甘霖,天日变得更暖。运河水盛,波逐浪涌。垂柳抽丝吐翠,金穗摇曳吹须;归燕凌波剪水,结对衔泥筑窝;茧破蝶出,翩翩于柳絮杨花之中,弄舞于待放春蕾之上。好一派绮丽烂漫的春光!

    林天鸿伫立于运河大堤,捧笛吹奏了幽怨缠绵的一曲,望着河面上来往的船只呆呆出神。忽然听到有人纵声吟道:

    修得正果须发白,不愿坠地惹尘埃。

    羽化成仙脱枝去,无欲无求大自在。

    不傍舟车不依马,身随清风走天涯。

    本是圣洁超凡物,奈何世人笑称花!

    林天鸿闻诗一惊,心中落寞尽抛,逸情雅兴立生,忍不住脱口赞道:“好一个‘不傍舟车不依马,身随清风走天涯。’!好潇洒的气魄!”转身看时,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大踏步而来,潇洒飘逸,如若御风而行,颇有一番仙风道骨之态。林天鸿难抑敬仰之心,上前施礼说道:“老前辈好,晚辈林天鸿这厢有礼了。”

    那老者一怔,停下脚步,问道:“我们见过面?你识得老夫?”

    林天鸿说道:“晚辈孤陋寡闻不识得老前辈。刚才听老前辈语出不凡,实在难抑敬仰之心,忍不住打扰,实在冒昧了。”

    那老者哈哈大笑,说道:“别人都讥笑老夫疯疯癫癫、满口胡言,你却说老夫语出不凡,有点意思,你这年轻人不错,不知有何见地?”

    林天鸿说道:“世人皆轻视于柳絮杨花渺小卑微,老前辈却别具慧眼,能够见真见性识其超凡之象。晚辈以为老前辈非止咏物而已,应是自喻自身吧!这份气魄实在是令人敬仰!”

    那老者闻言悦色,开怀大笑,说道:“你倒不同于寻常之辈,可谓知老夫者也!”

    林天鸿说道:“老前辈谬赞了,晚辈愧不敢当,不过晚辈很想做知老前辈者,愿多多聆听教诲。”

    “噢!”那老者说道:“教诲不敢当,不过老夫倒还是想交你这个小朋友的。”

    林天鸿大喜,说道:“谢老前辈眷顾!不知老前辈如何称呼?总不至于朋友之间连名号都不知道,那如何做得老前辈知己呢?”

    老者点头说道:“有道理!老夫姓‘白’,单名一个‘英’字,‘白英’是也!”

    林天鸿本因见他有不羁之态,才敢冒昧直问其名号,见他果真不拘于‘为长者讳’的俗礼陈规,把姓名直呼而出,心中大喜,拱手说道:“天鸿能结交白老前辈做朋友,真是荣幸之至。”

    白英笑道:“白说空话哪能算是结交朋友?非得痛饮一番才好嘛!”说完,他捋须点头,咂嘴啧舌。

    林天鸿极为愿与他结交亲近,听说白英要喝酒,正中下怀,喜道:“好!无酒不欢,今日天鸿与老前辈不醉不休!咱们到前面镇子上最好的酒楼痛饮一番,请!”说着,他抬手请白英先行。

    白英却站着不动,摇头说道:“喧嚣纷闹之地,不是饮酒的好所在,不去!”

    林天鸿闻言一怔,这酒楼不是饮酒的好所在,他还是第一次听到,心想他定是厌烦人多吵闹,不愿前去。略一思索,说道:“此去沿河十里有一处湖中酒楼,少有寻常客人前往,所出入者皆是儒者文士,那应该算是饮酒的好所在,咱们到那里去喝个痛快如何?”

    白英又摇头说道:“藏污纳垢之地,脂粉卖笑之所,迂腐尖酸之论,污言秽语之调,有辱智者雅饮,不是好所在,不去!”

    林天鸿见白英如此鄙视风月之地,面上一红,有些羞愧,说道:“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,不是全都如此,不能一概而论的。”

    白英说道:“虽不能一概而论,但世上多是些惯会呼朋唤友、逞能显摆之徒,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,出淤泥而自洁者有几人?还是远离近隔,勿闻勿视,洁身自好为好。”

    真是语出不凡,令人惊讶!林天鸿听得如此义理深藏的点批,不禁叹服,问道:“那前辈以为何处方为智者雅饮之所在呢?”

    白英笑道:“天大地大,此所在,说在无所不在,说不在一无所在,何必寻来寻去呢?”

    林天鸿大惑不解,忍不住挠头。

    白英又故弄玄虚笑道:“远在天涯海角也有,近在咫尺眼前便是!你怎会不知呢?”

    林天鸿茅塞顿开说道:“前辈是指此地?”他扫目四望,面现欣喜。

    白英点头说道:“幕天席地,朗日当头,风声水意下酒,莺歌燕舞助兴,其乐无穷也!此不正是智者雅饮之绝佳所在吗?”

    林天鸿拍手道妙:“是啊,正是如此!仰日俯流畅饮,草木鱼虫助兴,谈天说地醉饮,何其潇洒!饮之雅致何其大也!好!前辈稍等,晚辈这就去买酒来。”说完笑着去买酒菜了。

    白英陶然大悦。

    不多时,林天鸿拎着烧鸡、牛肉、一包带壳花生、两坛汶泉佳酿兴冲冲回来了。他刚在草地上摆下,白英捧起酒坛便大喝了一气,夸口称赞酒醇酒烈,然后伸手提起一大块牛肉放到嘴里大嚼。

    林天鸿折了几段柳枝,撸去叶片,说道:“前辈权且用树枝作筷吧!”

    白英接过甩手扔了出去,说道:“累赘,麻烦,不如手指痛快。”

    林天鸿心知他说话行事处处出人意表,此番也必有见地,便笑道:“汤汁淋漓,油油腻腻,有辱斯文,有损于智者雅饮。”

    白英一怔,说道:“何出此言?非也,非也!所谓大智若愚,大巧若拙,大雅则若俗也!人生双手就是为了便于抓拿,手能抓拿,又何必用筷?智、愚、巧、拙、雅、俗、善、恶是存乎于心念之间,付诸于行为之上,而非徒有其表也!他人玉壶金盏饮酒我不羡,银匙玉箸捉食我不馋,我粗瓷坛子喝酒,五指并用抓食,乐得其所,与他人何干?与斯文何辱?再说了,你我二人既已是朋友,就应该推心置腹,不嗔、不怪、不讥、不嫌,此地又没有第三人在场,何必假作斯文呢?还是随意些好。”

    “噢!”这论究倒也新鲜!林天鸿想起经文中读到过:“大成若缺,其用不敝。大盈若冲,其用不穷。大直若屈,大巧若拙,大辩若讷,大赢若绌。躁胜寒,静胜热,清静,为天下正······”这一切意境确实存乎于心间。由此而论,大雅若俗倒也不无道理,而且是大有道理。捧坛纵情畅饮,五指抓肉而食,与人无扰,俗吗?不俗吧!琼楼高阁,玉壶金盏,银匙玉箸,饮酒作乐,声色犬马,醉生梦死,雅吗?未必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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