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一夜秋风寒霜至,碧衣素妆羞色满。 试问红颜何心酸?悲欢愁苦在其间。 吟诵完毕,那女子幽幽叹气,不胜伤感,若扶病,似乎难抗风拂。 林天鸿心中称奇,暗道:“此女子是何许人也?怎会如此凄苦自伤?比我还要凄苦不成?”他心中有些同命相连之感,不禁好奇,却不敢打扰,轻轻躲到一块石碑后看去。只见那女子削背蜂腰、身形曼妙,站在一棵山楂树下,纤细的手指拨弄着拥挤成堆的青青果子。 那女子又喃喃自语:“人人都知道这果子成熟了鲜红似火,引人馋涎,可似这般生硬青涩之时,谁又会来问津呢?就算是在蕾开花绽之时,人们定也难以相信这灿若梨花的一树绚烂洁白,会结出鲜红似火却极酸楚的果子吧。”说完,她叹气又幽幽说道:“世间诸事都是如此,难断难料,有着太多的意想不到。想要的得不到,不想要的却难逃脱。唉!世人终难脱情愫絮绕,谁人能真正做到不羁洒脱?‘诗酒英豪’!何等豪迈潇洒!当世再也无人能及了。”她摇头苦笑,移步栏杆处,扶栏而望,黯然伤神。潮湿的风从运河水面吹来,风拂发动,衣裙飘飘,玉指轻撩着额前发丝,美目变得凄迷陶醉。 这女子的言举大大触动了林天鸿的心弦,他思绪万千,忍不住发出了似这女子幽怨般的叹息。心想:“这个情愫缱倦的失意之人果真比我可怜、可叹、可悲。我父母不许,如月师父不许,至少我和如月彼此都懂得对方,而这女子的满腔情愫却无人知晓,愁苦郁闷也无处宣泄,只能对树空诉衷肠。”他摇头哀其不幸,欲转身离去,忽然又听那女子吟道: 举杯进酒诗千句,千句难诉吾衷肠。 往事尽随流水过,花残无颜面君郎。 吟完诗,她伸手入怀,拿出了一枚梅花样式的坠络,轻轻摩挲,眼中泛出痴醉的神色。那坠络鲜红夺目,夺目惊心。 林天鸿心中一震,觉得此坠络甚是眼熟,像是见过,更像是亲手抚摸过那温润的质感,也像是亲鼻嗅过那醉人的暖香。当年的那一幕浮现在脑海。“难道是她?”林天鸿猛地一惊。更令他震惊的是那女子呆呆地看着手中丝线漫飘的坠络,痴痴说道:“其实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我的郎君了,你知道吗?洪天临······林天鸿······嘻嘻······呵呵······你真调皮!你总是惹我生气,可我还是喜欢你,我心里从来没真的恼过你,你知道吗?”她凄苦一笑,又一声叹息,说道:“你怎么会知道呢?你只认为我是个刁蛮任性、乱发脾气的坏女孩吧?你心里定然没我半点吧?”她又冷笑,又叹息,又说道:“其实你又何必知道呢!又何必心中有我呢!你心中有我又能怎么样呢?事到如今,我该如何面对你呢?你还是不知道的好!嘿嘿······哈哈······”她冷笑,幽怨地笑,凄苦地笑,笑的令人不忍心听到,那凄苦的神情令人不忍心看到。 林天鸿听的仿佛惊心动魄,已经汗湿胸背,实难相信自己竟招惹下她如此热烈的情思。心道:“一个婉君已让我陷入负情薄幸、不孝不义、父子决裂的境地,如果再加上一个未来妹夫的姐姐,这可乱了套了,后果不堪设想啊!不可,不可!万不可如此!”他蹑手蹑脚地慢慢退却,想就此装着不知不觉的离去。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差强人意,这时,崔成回来了,一声呼喊,打破了寂静,打乱了林天鸿的计划,惊扰了那女子梦呓般的自语。 “哎!大哥在这儿,来,快来尝尝我买的酒菜。”崔成兴致勃勃地提着荷叶包裹的肉食和一坛子酒走了过来。 林天鸿心中暗暗叫苦。只见那女子已经转过身来,手一松,坠络掉在地上,一张美面颤颤挂着泪珠,一时痴痴呆了,不是崔楚楚是谁。 崔成一怔一愣,惊喜说道:“哦!姐姐。你怎么会在这儿?” 崔楚楚忙抬手拭泪,不答却问:“你怎么来了?几时来的?”却不是看着弟弟崔成,而是望着林天鸿。她像是被识破心事似的,面色潮红,又羞又窘,却也难掩激喜。 崔成说道:“刚来啊,来太白楼自是为领略‘诗酒英豪’遗风啊。” 林天鸿为了掩饰心中忐忑,佯装若无其事,抬手抚摸了一下石碑,说道:“我也是刚来。”他说了慌,面色极不自然,忙转头望向别处,心道:“事已至此,也只有撒谎敷衍了。” “噢!”崔楚楚神色稍有舒缓,像是轻松不少,却又隐隐现出失落之意。忽然,她神色一变,抬手指着崔成,喝问道:“你怎么回事?几次写信催你回家,怎么就是不回?我这正准备去泰山看看,是不是那群老道绑住了你,不让你下山了。”她颐指气使、盛气凌人、言语尖利不下当年,与之先时凄苦自伤之状判若两人。 林天鸿心中大惑,实难相信一人性情变化如此之大、之快。不过,林天鸿却也庆幸如此。如若崔楚楚要是泪眼巴巴、楚楚可怜地当面表明心迹,他可真不知如何招架。他心中轻松不少。 崔成说道:“我这不是正要回去的嘛!什么事这么着急?是不是奶奶身体有恙?” 崔楚楚凌人的气势立时瓦解,眼圈一红,摇头说道:“不是,奶奶还很硬朗。” 崔成又问道:“是不是娘病了?她一向身子骨弱。” 崔楚楚摇头,打颤,不说话,却已掉下泪来。 崔成以为是母亲出事了,却也不能就此断定,见姐姐不答话,有些着急了,问道: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你哭什么?娘怎么了?说啊。” 崔楚楚哽咽说道:“不是娘,是爹爹,爹爹已经不在人世了。” “什么······”崔成大惊失色,酒菜摔在了地上,摇头说道:“不可能,不可能!爹身体健壮,又注意保养,怎么会不在人世了呢?”他口中说着不信,身体摇摇晃晃,眼中滚出了豆大的泪珠。 崔楚楚泣泪痛哭,也不说话。 林天鸿听闻如此恶讯也颇为震惊,想起以往崔老庄主的音容气象,不禁惋惜感叹。 崔成泪流满面,气喘如牛,问道:“爹是怎么死的?” 崔楚楚哽咽难言,只是流泪。 林天鸿劝慰道:“大小姐不要太过伤心,老庄主是如何过世的,你不妨先说说经过。” 林天鸿这一声恭敬的“大小姐”称呼,叫得崔楚楚抬起了雨后梨花般的憔悴面容,也揪出了她大把心酸的眼泪。她多么希望林天鸿还如当年练功比剑时那样无忌无讳地直呼“楚楚”二字。她抬头怔了片刻,口鼻抽搐了两下,花枝乱颤,身欲不支,扑到在一块阶石上哭的更甚。 林天鸿不知所措,不劝不忍心,劝又不知如何说辞。 崔成大声说道:“哭什么哭?说啊!到底怎么回事?”他吼着不要崔楚楚哭,他自己的眼泪却滚滚而下。“爹啊······”牛眸般一声大喊,他扑到崔楚楚身前,又哭喊道:“姐啊······” 姐弟二人抱头痛哭。 林天鸿难禁伤感,喉鼻一酸,也流下泪来。 过了良久,姐弟二人才抑止住抽泣。崔楚楚述说事情始末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