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-《晏捕头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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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说白了,就是您忙您的,我自己个儿瞧就成了,回头看中什么东西劳烦您点个头就好,抬东西的人我都自己带了……多么体贴!

    圣人就想打人。

    凭啥朕累死累活的,你就能见天无所事事带孩子?

    “当初你不怕丢人,要请产假,行,朕陪你丢人!你敢请,朕就敢准。”

    圣人深吸了一口气,摆开架势开始追忆往昔,神色间十分动容,“可如今平安都会走了,你还不回来帮朕?”

    正低头跟儿子玩拍手的庞牧动作顿了顿,没做声。

    见有门儿,圣人心中大喜,面上却越加凄苦,“天阔啊,朕累,身边没个信得过的人,放不开手脚啊!”

    “如今麒麟卫的正将过于刚正,过刚则易折;副将又过于绵软,实在不堪大用,不如你……”

    麒麟卫是驻扎在京城望燕台外的一支独立禁军,设一正两副三统帅,满额四万人,直接听命于皇帝,负责京城和皇室安全,紧急时刻可以直接武装入宫。

    可以说,谁真正掌握了麒麟卫,谁就拥有了撼动大禄朝的可能。

    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,庞牧不能继续装聋作哑,当即一掀袍子跪倒在地,“微臣不敢!”

    “你!”

    圣人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利落就回绝了,气的站了起来,“你好大的胆子!”

    平安不知道两个大人之间突然发生了什么,跟着被吓得抖了抖,看了看低头跪着的父亲,再仰着脑袋瞧瞧好像生气了的皇伯伯,犹豫了下,也挪着小短腿儿要跪下。

    圣人一怔,忽然心中泛酸,重新弯腰把这小子抱了起来。

    平安瘪了瘪嘴,但是没哭,只拼命伸长了脖子去看父亲,小心翼翼的叫了声,“爹。”

    圣人心中一软,忙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安慰道:“别怕,伯伯吓唬他呢。”

    说完,又盯着哪怕跪下去也依旧脊背挺直的庞牧,张了张嘴,满腹话语都化作一声长叹,“罢了,你也起来吧,吓着孩子了。”

    曾经英勇神武,足可以一当百的庞家三骁将仅存其一,如今更为了天下自折羽翼,自囚于此方寸之地……他哪里忍心!

    庞牧起的倒也麻溜儿,又接了儿子放到地上,“谢陛下。”

    圣人一噎,“你就打量着朕不爱当着孩子的面儿发作你是吧?”

    如今庞家,统共也就这么点儿骨血了。

    庞牧挠头,咧嘴一笑,忽然叹了口气,正色道:“臣明白陛下待臣之心,亦十分动容。”

    见圣人又要开口,他却突然话锋一转,“可是陛下,臣掌西北三十万大军在前,如今若要再插手麒麟卫,必然引发朝野震荡。”

    庞牧确实交了兵权,但军心犹在:旧部虽然打散了分到各地,可还没咽气!

    届时若他果然振臂一呼,里应外合……

    一句话,他若真接了麒麟卫,满朝文武就都睡不着了。

    任何人面对这份信任都无法不动容,庞牧自然也不例外。
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,一字一顿道:“陛下信臣,臣也信陛下,但满朝文武、天下臣民何止万千?

    牵一发而动全身,还望陛下三思。”

    其实他太明白圣人的心思了:

    觉得亏欠和信任是其一,兼之圣人心里一直赌着一口气:你们不是逼的朕的兄弟离京远去吗?

    我就偏要继续重用他,一定要给你们瞧瞧,朕的眼光没有错,朕信赖的人从来都不会辜负朕!

    可人生在世数十载,不称意者十之八九,谁能事事如意?

    如今天下已定,四海升平,又何苦为了一口虚无缥缈的气,硬要再搅浑一滩水?

    一时间,谁都没再开口。

    日头快升到正中了,明亮的阳光从雕饰着精美纹样的门窗空隙中射进来,轻而易举的穿透殿内一统江山大香炉口中散发出来的香氛白雾,微微有些刺眼。

    殿外一人多高的八重莲铜壶滴漏滴滴答答响个不停,素日细微的声音却在此刻尤其清晰。

    良久,铜莲花刷拉拉开了一瓣,在水中带起一阵涟漪,跟着轻轻晃了晃。

    圣人忽幽幽叹了口气,抬手在庞牧肩膀上捏了捏,“委屈你了。”

    春衫单薄,他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里有几道凹凸不平的疤痕,再往下没多少,就是心脏之所在。

    这是多少次沙场浴血奋战的证明。

    此等绝世将才,如今却要……

    “陛下何出此言?

    子非鱼,焉知鱼之乐?”

    庞牧的笑容中不见一丝勉强,甚至还有几分感激。

    之前刚当爹那会儿,母亲突然对他说过一番话,“有一年你爹外出三年后才回来,夜里突然跟我说对不起你们哥儿俩……”

    常年征战,出征的将士们归来时往往十不存一,即便活着也是聚少离多。

    老庞元帅自认一辈子无愧于天地、朝廷和百姓,却唯独对不起家人,最遗憾的就是没能亲自陪着孩子长大。

    但是他永远都没有弥补遗憾的机会了。

    可现在庞牧有,所以他不会后悔。

    圣人定定地看了他许久,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为一声长叹。

    “罢了。”

    圣人确实言出必行,说揭过去便没有再提,只是叫人赐了座,上了各色孩童爱吃的点心,拉着庞牧闲话些家常,谈谈外头民生百态,偶尔再顶着人家亲爹的大黑脸逗逗娃娃,却也自在。

    又过了会儿,却见外头一个小太监在门口传话,王公公过去附耳听了,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玩味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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